天光熹微,透過城守府的窗格,淺淺灑在肖淮俊朗的眉目之上。
整整一夜,他寸步不離地坐在床邊,回憶著三年來發生的點點滴滴,只覺得宛若大夢一場、飄零成殤。
神思回歸之時,他垂下布滿血絲的雙眸,看向紀云生慘白的面容,不由手指一動,攥緊了男人纖細的手掌。
紀知還,你明明答應過我——待到海清河晏、黎民安泰的那天,你會陪我看遍這天下的錦繡河山。
如今,山河罹難、百姓流離、家國未定,你又怎可肆意食言、一走了之。
似乎是應了他的話,紀云生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怔怔地落在肖淮的面容之上,猶如囈語般地說道:“海……樓……”
“你……你醒了?”蹙然間,大片的欣喜從肖淮眼中劃過。他三步并做兩步地跑到廳堂門口,急聲喝道:“快傳醫官過來!”
聽到他的吩咐,隨軍的醫官們頓時背著藥箱,前后魚貫而入。他們走到床邊,替紀云生診完了脈,匆匆上前說道:“稟侯爺,紀公子眼下已經挺過了生死難關。只不過,他服的這毒藥極為酷烈,要想徹底更除,恐怕還得再過些日子。”
“知道了,你們全力診治便是,”肖淮點點頭,沉聲說道:“若有什么缺的藥材,就去找子護想辦法。”
“是,侯爺。”
在一片應諾聲中,肖淮抬起眼眸,直直看向床榻上蒼白弱削的男人。
感到對方灼灼而來的目光,紀云生低眉仄目,語意悲涼地說道:“肖海樓,你不該救我的。”
聞言,肖淮心口一痛,竭力克制住了想將他攬入懷中的沖動,硬是擺出了一副冷酷絕情的姿態:“你現在是我的階下之囚,生死之事,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一語落下,本是句自傷三分,再傷人七分的狠話,可紀云生卻如一副行將就木的軀殼,沒有半分波瀾,像是一縷再也留不住的輕煙。
見他如此,肖淮沒來由地一陣慌亂,只覺得無論自己說些什么,都無法改變紀云生求死的意志。
心急如焚間,肖淮突然靈光一閃,轉身對門外的士兵們說道:“你們把紀云生給我看緊了,若是讓他找機會尋了短見,你們都得跟著陪葬。”
說完這些話,他悄悄用眼角的余光往床榻上瞟去,就見紀云生目色一沉,微微蹙起了雙眉。
果然,他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因他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