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涼如水。

    肖淮巡視完潁川的城防，剛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就聽得一個清脆的撞擊聲從頭頂上傳來。

    他抬目望去，卻不期然在廂房的屋頂之上，看見了輕袍流袖、手拿酒瓶的紀云生。

    汩汩月光之下，男人衣袂飛揚、墨發(fā)半束，眼眸里漾著的淺淺笑意，仿若星輝落水，染盡了紅塵間的繁華風流。

    見他前來，紀云生眉目一彎，晃了晃手中的瓷瓶：“這是我找王旭要來的臨水玉泉，侯爺要不要上來一同品鑒品鑒？”

    一時間，吳樾坊中的舊日綺夢涌上心頭，不知不覺中沖淡了肖淮的幾縷愁思。

    他眉梢一落、雙足點地，縱身躍上了廂房的屋頂，在男人身邊坐了下來。

    “紀將軍今日……倒是頗有雅興。”

    “我并非為了雅興來此，”紀云生定定看向肖淮的眼睛，沉聲說道：“我是看侯爺近日寡言少語，心事重重……便想著用這臨水玉泉為侯爺解憂。”

    “如何解憂？”肖淮收斂了笑容，仰頭喝了口酒壺中清冽的瓊漿：“相城那邊傳來消息，說肖忱封了幾十個肖氏子弟為列侯，而對我和大哥，卻沒有任何封賞。”

    紀云生聽罷眉峰淡蹙，有些遲疑地問道：“那中州的將士們呢？”

    “也只給了些口頭的褒獎和金銀財帛，”肖淮勾唇冷笑，緩緩說道：“而撫遠軍出身的嫡系兵士卻各個封官拜將，統(tǒng)領一方。”

    “親劉牧的人便大肆封賞，親大司馬的人便少封或不封。至于封賞肖氏子弟，也是為了告訴他們，就算是大司馬當了皇帝，能給的東西也不過如此，”紀云生眸色冰冷，一針見血地說道：“看來……他們是想用這個法子，架空大司馬的權力。”

    “若只是架空，便也罷了，”肖淮將壺中的清酒一飲而盡，聲音晦澀地說道：“就怕……他們想要的，是我大哥的命。”

    “大司馬他吉人自有天相，”紀云生微微一頓，溫聲安慰道：“定能……逢兇化吉。”

    “但愿如此，”肖淮仰起頭，目光沉沉地看向遠處的天際：“知還，其實我一直都在想，若是當年我們兄弟沒有從宜城起兵，今日的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大哥的處境也好、你我之間的結局也罷，也許都能迎來另一種可能。”

    聽到他的話，紀云生手指驀然一緊，沉默片刻后，又恢復了以往清淡悠遠的模樣：“對于大司馬來說，與其偏安一隅，不如在這世間轟轟烈烈地走一遭。就算日后不能名留萬世，也可以不負史官的千秋史筆。”

    “至于我們……”紀云生眼波微漾，極為專注地看向肖淮的雙眼：“與那時候相比，或許身份不同，或許地位不同，但有件事永遠都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