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雨寒涼，燈影浮動。

    紀(jì)云生替肖淮包扎完手臂上的傷口后，拿過一盒藥膏，涂了一點(diǎn)放在指尖，小心翼翼地往男人脖頸上抹去。

    看著湊得極近的俊秀面容，肖淮厚如城墻的臉孔上竟然微微有些泛紅。他的身子繃得筆直，就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生怕驚擾了眼前的男人。當(dāng)紀(jì)云生終于處理停當(dāng)時，肖淮暗暗松了口氣，眸底微光一動，道了句：“多謝。”

    “無妨，”紀(jì)云生眉目低垂，放下手中藥膏，清淡緩和地說道：“方才事急倉促，還沒來得及向各位引薦，這位是司隸校尉沈恒的公子——京兆都尉沈玉朝，這位是太常寺卿曹瑋之子——曹翊。”

    話及此處，紀(jì)云生頓了頓，看向肖淮說道：“而這位，想必二位都已相識。他是我的太學(xué)同窗，宜城肖海樓?！?br/>
    聽完男人的介紹，沈玉朝和曹翊波瀾不驚地點(diǎn)頭致意，而肖淮則是驀地睜大了眼睛。雖然說沈恒和沈玉朝迥然不同的性格就足夠讓人驚訝，但比之恣意放縱的曹翊和那位傳說中學(xué)識淵博、有禮端方的太常寺卿曹瑋，卻也是小巫見大巫了。

    “怎么？海樓是覺得我和父親相去甚遠(yuǎn)？”曹翊眉目一挑，有些好笑地問道。

    “早前聽民間傳聞?wù)f，太常寺卿是太子太傅、百官之表率，大雍知禮法者，無人能出其右……”肖淮直直看進(jìn)曹翊的眸子，有些感慨地說道：“沒想到曹兄卻是這般不拘小節(jié)、瀟灑仗義，倒是與我家大哥頗為相似?！?br/>
    “父親推崇的禮和我追求的禮并不相同，”曹翊目色微黯，岔開話題問道：“對了，今日沈都尉為何非要?dú)⒑遣豢?？?br/>
    “這事多半因我而起，”紀(jì)云生接過話頭，將天外樓中發(fā)生的事情大略描述了一遍，末了竟毫不避諱地說道：“定是海樓發(fā)現(xiàn)了今日布局之人是我，玉朝才想殺他滅口吧?！?br/>
    “知還！”沈玉朝面色一沉，言語中盡是提醒的意味。

    “無妨，這里沒有外人，”紀(jì)云生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矮榻之上，沉了面色，一字一句地問道：“只是玉朝，我們事前說好了是讓朱勤吐血昏迷，可為何最后你拿給我的卻是置人于死地的曼陀羅毒？”

    “朱勤如若不死，崇德公如何能與臨新公徹底反目成仇？”沈玉朝唇角微掀，目光冷厲如電：“知還，欲成大事，便不能有婦人之仁?！?br/>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曹翊的唇邊劃過了一道不易察覺的苦澀，接過話頭道：“今日之事，我……父親也知情對嗎？”

    “是?！?br/>
    “可……就算崇德公認(rèn)為朱勤是被陸守楨所殺，從而日日去圣上面前哭鬧，也未必能撼動臨新公的大司馬之位。這樣一來，京畿左輔、右輔和禁衛(wèi)軍的調(diào)動之權(quán)依舊掌握在臨新公手里，太子殿下若想取而代之，又談何容易？”

    “我們今日所行，非為太子私利、而為天下百姓，”紀(jì)云生皎皎而坐，眸色清明地說道：“圣上登基初時，頒布的新政雖然激進(jìn)，但卻是以愛民為先。而如今天災(zāi)不斷、流民四起，圣上卻閉耳塞聽、枉顧百姓。究其原因，是崇德公和臨新公為了自己的利益，勾連朋黨、欺上瞞下，屢次阻擾太子進(jìn)諫，才釀成了如今的國之沉疴。”

    “而今日之事過后，他們兩派勢必交惡，到時候定會將對方的不齒之事呈于圣前。待陛下認(rèn)清他們的真面目，我們便可趁勢進(jìn)言，救百姓于水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