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斜斜照在太學西側“問賢堂”的窗格之上。
“學習《六經》,不能只讀文章本身,還需熟知歷代先賢的注疏……”問賢堂前端,一個胡子花白的六經博士搖頭晃腦地說道:“比如這《詩》中的注疏,當屬前代大儒張溥的最為詳實……”
聽著耳畔天花亂墜、牽強附會的講解,肖淮再也無法集中精神,只好裝模作樣地攤開奇厚無比的課本,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向四周。
由于今日是早課,周圍打瞌睡的、發呆的、心不在焉的人不在少數,當然也有趙佑這種頭都不抬、苦抄佛經的窮學生。
可是,當他的目光轉到鄰桌的紀云生身上時,卻在陡然間被吸引了視線。
只見少年眉長入鬢、明俊不可方物,宛若一塊瑩瑩生光的暖玉,映照著塵世間的皎月流水。
或許是因為肖淮實在看得太過入迷,紀云生有所察覺地偏過頭,低低問道:“海樓是有話想對我說?”
肖淮猛地回過神,倉促之間想出了一個極為拙劣的借口:“我今日出來匆忙,忘帶了毛筆,想找你借一支。”
聞言,紀云生勾唇淺笑,拿起面前的一支紫毫遞了過去:“這支筆便送給海樓了。”
肖淮伸手接過毛筆,卻在無意間碰到了少年纖長的手指。他下意識地向后一縮,卻見對方儀態翩翩地轉過頭去,重新集中在了極其無聊的課業之上。
他垂下眼睫,看向筆桿之上刻著的“云生”兩字,只覺得一筆一劃間盡是雋秀的行書模樣,溫和灑脫、風清怡然。
***
在上完《詩》、《書》兩門冗長的注疏講解后,肖淮和趙佑一起用完午膳,并肩行至了太學正中的主樓。
此時離下午的課程開始尚有不少時間,但主樓大殿中的座位已經接近滿員,儼然是一副人生鼎沸、萬眾翹首的模樣。
“紀云生方才不和我們一起用膳,就是為了來搶座位?”趙佑看著大殿第一排那個風姿綽約的背影,滿臉疑惑地問道。
“下午是誰的課?”肖淮的目光在男人身上停留了一瞬,揚眉問道。
“據說祭酒請了崇德公來給我們講課,”趙佑尋了個后排的位子落了座,環顧了一圈周圍期待無比的眼神,頗為感慨地說道:“他以前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太學學生,如今不過曲曲三年,便成了圣上面前的紅人、官居一品要員。論做官的本事,太學之中,無人能出其右者。”
“崇德公朱振?”肖淮眉心一蹙,口不擇言地說道:“不就是當年順帝還沒退位時,那個在太廟門口編撰讖語、裝神弄鬼,幫助當今圣上登基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