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長風卷過帶著血腥的塵土,浮浮沉沉間,落作一地煙涼。
趙佑穿著白日時的戰甲,走進裝飾一新的郡府大廳,卻步停在了案幾之前。
“大哥那邊有消息了?”肖淮垂眸看著面前的地圖,頭也不抬地問道。
“是宛陵那邊來的消息,”趙佑將一沓黃澄澄的詔書遞了過去,面帶嘲諷地說道:“陛下今日連發六封詔書,命你務必駐扎此地,屯兵筑城,等待圣駕。”
“如今朝廷的軍隊兵指廬陽,大哥若能解廬陽之圍,陛下自是樂見其成,”肖淮冷笑一聲,眼中掠過銳利的寒芒:“可要是大哥死于陣中,恐怕會更合他的心意。所以,陛下一定不會讓我離開暨城,去廬陽相助大哥。”
“小人之心,”趙佑眼中劃過鄙夷之色,復又鄭重說道:“大司馬吉人自有天相,必會凱旋而歸。”
肖淮“嗯”了一聲,眸光沉沉地道:“無論大哥戰果如何、局勢如何,眼下肖忱是君、我是臣,既然他以君王之位壓我,那該做的規矩、該寫的奏章便一樣也不能少。”
說罷,男人拿起案幾上的毛筆,在空白的奏書上細細書寫起來。
趙佑見他不再說話,兀自在桌前踟躕了片刻,最終忍不住問道:“海樓,聽說你把紀云生關在了府牢之中?”
聞言,肖淮握筆的手不由蹙然一緊。可他卻擺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眉目不動,淡淡說道:“我今日本想封他為歸義將軍,卻被他一口拒絕。所以,我便只能將他關入牢中,待和其他將領商量后再行處置。”
“海樓,我們同窗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秉性,”趙佑面露焦急之色,苦口婆心地勸道:“想要說動他,威逼無果、利誘無用,說到底,只能靠‘情分’二字。”
情分?
肖淮微微一愕,心口仿佛被鋪天蓋地般的苦澀淹沒——他和紀云生之間的情分,似乎在很久之前便隨著逝者如斯的歲月消失殆盡。
如今剩下的,恐怕便只有宿仇國恨和遍地瘡痍了。
***
燈影沉沉,映照著昏暗潮濕的暨城府牢。
肖淮順著狹窄的甬道一路前行,轉過幾個岔口,就看見了席地而坐的那道素色身影。
“肖海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