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在一部電影里找到了類似的話。但他不能保證賀欣就是由此引用的，這不是一個特殊的句式，也沒有很復(fù)雜的含義。在電影里它是一個老男人對雛妓的贊美。這讓周儀清覺得很黑色幽默。

    老男人，他很快也要變成老男人了。雖然現(xiàn)在還不是，但到了某個階段后，人的年齡增長很快。幼兒的每一天都那么漫長，新世界徐徐展開，盡入囊中。可眨眼就到了三十出頭，然后四十、五十、六十……

    在他還小的時候，十七、八歲，備受忽視。那時他就察覺到自己與眾不同的性向，基因惡作劇在一個瘦小可憐的男孩身上應(yīng)驗。從前他不覺得自己可憐，可在一次次對記憶的洗刷中，他愈發(fā)同情那個無知的自己，對一個年長者的玩弄萬般著迷，覺得他就是全世界……悲慘的世界。

    現(xiàn)在情況發(fā)生轉(zhuǎn)變，他變成教導(dǎo)者。最近他在學(xué)校活動，時不時會碰到溫可南。他和孟澤予大概徹底分手了，常用眼神向他打啞謎。老魏看破不說破，咳嗽兩聲，把他們的目光都轉(zhuǎn)向項目圖紙。

    溫可南當(dāng)然不會迷戀他，頂多是有些趕時髦似的興趣。據(jù)說他同時還勾搭著同校的研究生學(xué)長——有人喜歡年輕的，有人喜歡年長的，因為人們更善于從差異中找到自己缺失的部分。

    逐漸地他們又變成朋友關(guān)系了，就像溫可南最后想象的那樣，雖然他還是會揶揄地說些玩笑話，會故意偷瞄他下體。但周儀清決心和他不生瓜葛——這小男孩勾引不了他。他的理想型不是這種妖精，應(yīng)當(dāng)是溫馴可愛的、心軟得像海綿蛋糕。

    當(dāng)他這么想時，一個極為相似的形象出現(xiàn)在他視野里。

    “嗨，”對方拿著書，像是要去圖書館。周儀清主動和他打招呼，“記得我嗎？”

    他的手指握得更緊了，在書脊抵觸的地方發(fā)白。周儀清其實不太認得他的長相，但這雙精巧順從的手勾起了他的回憶：他個子很高，肩膀?qū)捚剑贪l(fā)，明了的瘦臉，末端上挑的眼睛，略大的瞳仁。

    他長得真不錯，他本應(yīng)過目不忘的。周儀清猜測，他的大腦啟動了某種保護措施——為了應(yīng)對那種窘迫環(huán)境，把這一段刪去了——天知道他錯過了什么。

    “……是你。”他開口，有些拘謹，聲音不高也不低，“你好。”

    “一直沒機會好好謝你——周儀清。”

    或許是在賀欣那找回些自信，對這個不情愿的人，周儀清表現(xiàn)地相當(dāng)強勢。他伸出手，對方只好把那沓厚書換到另只手上，騰出右手跟他握了握。

    “亓嘉玉。”

    “你的衣服我洗過了，”周儀清奉上笑臉，也是托賀欣的福，他最近頗為滋潤，容色動人。“你在這邊上課？我可以下次拿過來，你有空的話。”

    “不用了。”亓嘉玉把那只和他握過的手垂在身側(cè)，一會收緊一會放松。他還是那副表情，像只高速道旁看著車流的鹿。

    “如果你不想和我有瓜葛，我就更應(yīng)該物歸原主。”周儀清冷酷地想，這話語近乎逼迫。

    “我不是那個意思。”正當(dāng)他大展攻勢時，亓嘉玉對他說。“我不是……不想認識你……真的不用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