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屏住呼吸不動的時候遲知仁和徐鑫都以為周拾因死了。

    因為是第一次殺人，遲知仁還挺慌，他在徐鑫細碎的哭泣聲中將手指抵在周拾因的人中上試探鼻息的時候手都是抖的。周拾因在感受到遲知仁那控制不住顫抖的手指的時候憋不住想要笑，差點沒能成功裝下去。

    好在遲知仁的動作很快，鼻息探了還不到一秒鐘就將手指縮了回去，并且慌亂中還忘記了要檢查周拾因的心跳和脈搏。他慌亂的模樣和周拾因接收到的石昕記憶場景中的樣子幾乎沒什么差別，讓周拾因覺得好笑又放心。他們兩人都太慌亂了，徐鑫還一直哭個不停，沒一個是能殺人的料。

    周拾因躺在地上聽他們兩人前言不搭后語地吵了兩句，然后終于意見達成一致決定要按照原先的計劃行事。他們的計劃是要先把周拾因裝進睡袋里，而后放進車子的后備箱，再然后一起開車去半山別墅后面的私有山林拋尸。這個計劃甫一聽上去還算周全不錯，但他倆對準備拋棄的尸體埋都不準備埋，而且也沒有慎重考慮過警察可能上門調查的后果，首要原因還是因為是第一次殺人沒經驗。

    石昕早早地就父母雙亡，人際交往都限制在了他的工作單位學校里，如果遲知仁考慮得稍微再全面一點就知道更恰當的做法應該是拿石昕的手機以石昕的名義給他的領導發信息辭職。畢竟他現在正好因為特殊情況被學校放了一個月假期，學生跳樓自殺的事情怎么也不能說是和他毫無干系，現在決定辭職合情又合理。到時候等石昕和學校的關系一斷，唯一一個可能會替他申報失蹤的單位就沒有了，警察更不會調查，可以讓他干脆利落而又悄無聲息地人間蒸發。遲知仁沒有想到這一點，周拾因更不會主動去提醒他。

    周拾因配合地被他們兩人按著計劃丟進了后山的一個斜坡里。雨越下越大，人聲幾乎都泯滅在雨滴拍打林木的噼啪聲里。周拾因耳邊滿灌著嘈雜雨聲，等隱約聽到一道模糊的汽車駛動的聲音后才伸手拉開拉鏈從睡袋里面爬了出來。

    半山別墅的私有山林不通路，靠人的雙腳走出去很困難，但并不是不可能。再加上從后山山林離開并不會經過保安室，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蹤跡，客觀來說是條還不錯的路。那兩人用來拋尸的斜坡并不怎么高，周拾因因為被裹在睡袋里，因此滾落下來的時候幾乎沒怎么受傷，不過左胳膊在滾落的過程中撞到了突出的石塊，疼得雖然厲害但沒有骨折，咬咬牙便可以忍受。

    雨勢雖大但幸好沒有伴隨打雷，一切都還算順利。周拾因抬頭看了一眼黑沉天空和銀白雨幕，抬手擦了一把臉后接著從口袋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壓縮餅干拆開塞進了嘴里。現在，他要試著離開這里了。

    隨便找了個酒店用身份證開了間房休息后周拾因便陷入一場來勢洶洶的高燒。他沒有燒到人事不知，便用手機在叫外賣的時候順便點了送藥服務。他昏昏沉沉地燒了兩天，等到熱意徹底退下去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放晴后天空湛藍，云朵潔白，陽光澄澈得像是傾倒的酒液。不時會有輕風拂面，周拾因推開窗戶散去室內沉悶的時候感到刮眼而過的風帶著一股子輕微的涼意，秋天已經很深了。

    從網上購買的具有調焦功能的便攜望遠鏡到了酒店后，周拾因便在月明的時候循著記憶往半山別墅區的后山山林走。林間的泥土還沒有完全被太陽曬干，膠鞋踩上去的時候會陷個底，比下雨的時候情況好很多，不至于太難走。周拾因借著灑落在林間的銀色月光一步一步往前走。周邊的林木高而蔥郁，長于枝干上的葉片寬長油綠，它們隨著夜風和交織的蟲鳴輕輕搖擺，自顧自地碰撞在一起發出嘩啦嘩啦的像海潮一樣的聲響，不沾半點人間齷齪。

    周拾因給遲知仁打電話的時候對方還沒睡。透過望遠鏡看過去的時候對方盯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的眼睛瞪得很大，名牌睡衣下的胸膛劇烈起伏，連已經抿起的嘴唇都克制不住地在顫抖。見遲知仁遲遲不接，周拾因便又挑了凌晨一點四十四分，兩點四十四分，以及四點四十四分這三個時間點重新給他打了過去。

    周拾因是個做事有耐心的人，他見遲知仁不愿意接他的電話便鍥而不舍地打過去，并且每次打過去的時間都重復固定在凌晨十二點，一點四十四分，兩點四十四分，以及四點四十四分這四個時刻。

    雖然遲知仁鐵了心不去接周拾因打過去的電話，但并不代表他能受得了日復一日的‘鬼來電’。終于在周拾因騷擾了他四天之后遲知仁因為快要崩斷的岌岌可危的脆弱情緒和每次聽到電話鈴聲都在他耳邊哭個不停的徐鑫大吵了一架。周拾因透過望遠鏡只能看見他們兩人爭吵的畫面，并不能知道他們究竟吵了什么內容。不過遲知仁的表情看上去扭曲又可怖，沒過一會兒就發了瘋似的把臥室里擺放的裝飾品都砸了個干凈。而徐鑫則在他終于砸累了一屁股坐到地上的時候甩門跑離了房間。

    周拾因手里的望遠鏡追隨著徐鑫的身影一路向下，先是三樓，再是二樓，然后是一樓。再然后呢？再然后應該就是室外停車場了。

    周拾因不想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拔腿就往室外停車場走。夜色中那輛銀色的保時捷911幽幽地閃著銀光，周拾因隱匿在車旁的陰影中。待徐鑫拿出車鑰匙準備拉開車門的時候他突然抬腿從一旁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微微朝她笑道，“好久不見，徐小姐。”

    “啊！！！”

    過于凄厲的尖叫聲突然響在耳邊的時候把周拾因給嚇了一跳。他眼睜睜地看著徐鑫在尖叫了一聲后突然翻著白眼軟著身體往地上倒，便伸手攬著對方的腰沒讓對方真的摔倒在地。周拾因沒想到徐鑫竟然會被他給直接嚇得暈了過去，不由得有些訕訕，“不至于吧，我有這么恐怖嗎？”

    不過主動暈過去有主動暈過去的好，這樣周拾因便只需要用手帕堵住她的嘴巴把她帶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