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已經是深夜,外頭喧嘩的聲仍在持續,周圍充斥著濃郁的藥味。
李景軒旁邊躺著的陸庭修,滿身全是泥漬,兩只手因刨土而鮮血淋漓,旁邊有個人正在替他清理著。
“涂師傅,你給大人喂些藥,讓他睡上一晚,要不然我怕他醒來又要出去挖土。”
涂老頭悄然嘆氣,沒說什么話。
來人站在他旁邊,沉默良久才道:“我已經下令停工,讓他們休息一晚。”
“為什么要停?挖,繼續挖。”涂老頭將染滿泥土的毛巾甩許明亮臉上,罵道:“下面埋的不是你,你肯定不著急了。”
“涂師傅,你冷靜點。”許明亮無奈道。
“你讓我怎么冷靜?”涂老頭指著他鼻子罵,“要是里面埋的是你女兒,你會讓他們停工嗎?”
“天已經黑了兩個時辰,他們一直都在冒險挖,從白天到現在連水都沒喝一口。別說他們身體到了極限,大晚上再塌方的可能也極大,那可是上千條人命啊。”許明亮深吸口氣,語帶哽咽道:“涂師傅,我的心情跟你一樣,夏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希望她能活過來,但我是霖縣的典史,我也得為他們的性命安全考慮,他們有家人跟朋友,萬一有個好歹官府怎么跟他們的家人交代?現在離天亮還有三個時辰,把他們撤下來休息,天一亮我們繼續挖。”
涂老頭跌坐在竹椅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有老淚兩行。
接到消息,許明亮冒雨快馬加鞭抄近路,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陸大人,兩只眼珠子泛紅,一言不發不停挖土,叫他也不理不應,兩只手血淋淋也不知道痛。
許明亮沒辦法,只能陪著他繼續挖,可后來他實在看不下眼,陸大人卻置若罔聞。再這樣下去,夏秋還沒挖出來,大人先把命交代在這里。
情急之下他揚起手刀直接劈暈他,強行抬回去休息。
勞工已經散去,許明亮站在黑暗中,四下寂靜的只剩鳳凰峽谷的洪水咆哮聲。
距塌方已經過去六個時辰,別說是人連神仙也救不活了。
他對著坍塌的方向,深深鞠了個躬,“夏姐,若是有緣來世我們還做朋友。你放心去吧,以后每逢初一十五我都給你燒紙錢,讓你在下面也能過得好。我知道你喜歡陸大人,可他任重而道遠,以后就不能陪你走了。你要是割舍不下,我會燒幾個紙人下去陪你,保證比陸大人還優秀……”
夜色濃郁,許明亮守在陸庭修身邊。他的手一天都在不停挖,涂老頭來的太遲,即使用藥還是發生感染,人跟著高燒不降。
身體被汗打濕,人燒得糊涂,嘴里呢喃著什么聽不清,但不用想肯定是在記掛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