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煜六年秋,霜降。
今年時氣不好,舉國久旱無雨,好容易才盼來一場甘霖,京城中一夜之間天氣驟冷,百姓紛紛裹上冬衣,四角街上北風夾著雨,難行得很,連盡歡樓中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
而宮墻之中正發生一件大事,陛下最寵愛的文卿公主被一個瑣羅質子拒了婚。
皇宮之中,本就是人多口雜之處,此事一出,宮中上下皆議論紛紛,都說這西域質子不識抬舉,公主金枝玉葉,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秦文卿卻一點沒放在心上。
漪瀾殿的四方院子里,兩個太監正摁著個宮女打得青紫,傳來板子聲和一聲高似一聲的慘叫,臺階上立著個白面小太監高聲報著數,等報到二十的時候弓著身子一溜小跑進屋里來,“稟公主,二十板子已打完了。”
秦文卿窩在暖閣的軟塌里,披著油光水滑的紅狐皮毯子,手中捏著白玉糕緩緩送入口中,一雙嬌俏的狐貍眼始終未離開手中的書,看得津津有味。
那書里寫到:
【瑯綠拿著文卿公主的腰牌,趁天色微明時拿著食盒混出武德門去,經過四角街直奔赫迦質子的清云館中,她打算走一趟西域瑣羅,護赫迦王周全。……】
秦文卿眼睛也不抬,咬了一塊白玉糕,慢悠悠道,“招了嗎?”
“沒招。”
“嗯,不妨事,那就再打二十。”
那小太監一愣,卻也不敢駁她的話,應了一聲,又弓著身子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院子里又傳來板子聲和慘叫聲,只不過一聲比一聲弱了。
宮女琳瑯站在軟塌前伺候,雖然知道文卿公主一向驕縱慣了,卻也擔心那奴才的死活,何況為的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猶豫再三還是開口:“殿下,再二十板子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秦文卿把書放下,瑩亮雙眸寫滿了天真無邪,眨眨眼看著琳瑯,“不成么?”
琳瑯面露難色,“殿下三思,瑯綠姐姐不過是嚼了幾句舌根而已,若真要活活打死了,傳出去只怕有損公主的清譽。”
旁人都不解,那瑯綠本是文卿公主眼前最得臉的大宮女,怎么會因為幾句閑話就險些被打死,秦文卿估摸著明日宮里就會有新的閑話傳出去,說自己驕縱任性,因被拒婚而沖自己身邊的宮女發起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