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姓官員的臉上一片鐵青,不是因為憤怒,而是驚嚇過度。
他能走到這個位置,可謂見多識廣,年輕時候也算一方才子,如何不知道圣賢紙的名聲?
只是,圣賢紙的制作工藝看似普通,但部分環節卻一直秘而不宣,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關于圣賢紙的侵染之法,在士林之中早有流傳,只不過并不完整,都是一鱗半爪,而且真假難辨,就算有心要驗證,普通書生、官員,也沒有那個條件。
不過,就是這樣殘缺不全的傳聞,卻以足夠震撼他人了,現在一聽王甫感嘆,胡姓官員和羅中杰,聯想起傳言中的片段,都有些后怕。
王甫抬起頭,看了兩人一眼,注意到二人神態,便道:“胡用、羅中杰,這事你們兩位處置的不錯,沒有貿然將這份考卷罷黜,不然追究起來,怕是連我這個考官,都要受到牽連,這一次會試,能有人文染紙張,憑一己之力,近乎將普通紙張沾染成圣賢紙,這是國朝即將中興的征兆!”
聽了王甫的評價,胡用和羅中杰同時松了一口氣,知道過了一關,有王甫的這番話,以后在史書上就不會留下笑柄,甚至還有可能化為美談。
王甫又道:“這事,要盡快告訴上報,圣上對這次會試,也是格外重視的,這等事情理該第一時間告訴宮里。”
羅中杰順勢就道:“要不要先將封名拆掉,也好讓皇上安心,知道賢才之名。”
“這個不急,還要按規矩行事。”王甫將那考卷放到桌上,伸手翻頁。看著經義、墨義的部分,不由點了點頭,“不錯,不愧是能文染圣賢紙的人物,這手字已有神韻。仿佛蘊含體魄氣血,對經義和墨義的理解,也是堂堂正正,可見功底深厚,底蘊十足。”
旁邊,胡用見羅中杰與王甫交談。似對這份試卷似乎很是看好,暗呼不妙,忍不住打斷道:“王相,這篇文章,真的生生將普通的考卷,侵染成了圣賢紙?”
王甫搖了搖頭:“這倒不是。這紙只是具有了圣賢紙的特性,但里面蘊含的,是那考生的心思和看法,能讓看文之人純粹心念,洗滌念頭,時常觀看能領悟其中深意,而真正的圣賢紙則近乎媒介。能讓人透過紙張,接觸人道秩序……”
胡用和羅中杰豎起耳朵,他們聽得出來,王甫所說堪稱隱秘,似要涉及圣賢紙的隱秘,可正當二人著緊之際,王甫的話卻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心中一空,不上不下,二人抬眼再看,注意到王甫皺起了眉頭。正看著手上考卷嘴唇輕微開合,應該是在默念。
再看考卷,那一面密密麻麻,分明到了雜文一篇。
這次會試的雜文,是以“谷賤則傷農。貴則傷末”這句為核心。
此話流傳甚久,胡用和羅中杰自是知道的,都能明白里面道理,但從前的科舉,不會涉及到這種事情,多數是探究考生文采,即便涉及時政,也會試家國大事,考驗大局觀。
“談及谷物,格局太小,翻來覆去的解釋、分析,也不一定能夠出彩,考生中聰明人,大概會以這句話為引,引申開來,加以發揮,其中的佼佼者,看得清形勢,又會和新法結合,但終究比不得我們高居廟堂之人看得清楚、高遠。”
胡用和羅中杰,在這一刻生出了同樣心思,但接下來王甫的一句話,卻讓二人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