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生是一周后回到祥平村的。
走時劉元親自來送,打包票保證絕對會把最新的指引文件打下來。書記今年很是春風得意,調(diào)遷的事在六月下旬有了著落,媳婦也爭氣,家里又添新丁,正是想著回京抱抱孫子。
在這樣關(guān)鍵時刻還愿意替他出面,倒不是蘇雪生有多大權(quán)力,而是蘇家和劉元在某處的地下業(yè)務(wù)有了一點糾葛,老人家是想兩手抓,又要上市又要升官,自然只有和蘇家達成合作——利益就是這樣,不是牽扯政治就是牽扯金錢,最好是兩邊都贏,兩邊都笑。
劉書記就笑得慈祥而誠懇,“小蘇啊,你放心,為你開個路的事嘛。現(xiàn)在像你這樣肯踏踏實實從底層干起的年輕人可不多了,我既是你的上級,更是你的叔叔,自然是要幫你看著點的。”
有些隱晦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被省去了,連祥平村一個村長都能摸到一點毛皮,劉元怎么不清楚他來這兒的真實原因。得知他在祥平村,還要千里迢迢把他請來省城。三言兩語的,似乎還真就是蘇家二公子自愿從基層干起了。
蘇雪生既不諂媚也不清高,笑得十分有涵養(yǎng),合規(guī)合矩叫了一聲叔叔,“我爸還在京里等您,還想再和您下盤棋呢。”
劉元哈哈大笑,“讓他等著!我得先把你這蘇侄兒的事情辦妥了!”
蘇雪生點點頭,太極打得十分從容,“都是為民眾服務(wù)的,叔叔您幫我也是幫自己。”
書記在太師椅上吞云吐霧,手指敲打煙濾嘴,忽然站起來,“這樣吧,我先把上頭批下來的意見傳給你。”
蘇雪生冷眼看著,想到有人讓他趁早學會抽煙,否則以后煙堆成山怎么辦。他不是不聽勸,學也學了,真的學會之后又覺得不是那么回事了。
戒煙吧,他想。
劉元沒注意到他眼里剎那流露的輕微厭惡,從背后那面高高的書架里抽出一個文件夾來,一面手指蘸口水翻頁一面說,“你也是膽子大,扶貧吶不好搞的,上頭觀望這么多年,也沒有底氣說硬話,你怎么就……喏,這是給的幾個硬性指標,看看你要跑的那個村子有幾個?你先拿去吧!”
于是離開當晚,省里臨時組織起來的,整裝待發(fā)的一小隊大學生浩浩蕩蕩跟著蘇雪生的車回到了祥平村。
萬斯言扶著方向盤,瞥一眼后面一行人,嘴里嘁一聲,嘀咕道,“狗屁支教,還不是鍍金去的。”
車內(nèi)的暖氣沒有完全熱起來,蘇雪生把風衣裹緊了些,平靜道:“給李村長打電話,讓他準備人來接。”
“行行行,”青年不情不愿翻出手機,“使喚我使喚來勁兒了是吧。”
看著萬斯言吃癟,跟著一塊的小妹偷笑得十分開心,過了一會才把蘇雪生的手機交還給他,“對了主任,前幾天有個人找你來的……這幾天一忙我給忘了,你看是不是給人家回過去?”
蘇雪生拿回手機,私人手機里只有零星幾條通話記錄,家里除非有非常重要事才會打來,所有最頂上那個出現(xiàn)不過幾天的號碼,不用仔細看也知道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