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青在陣陣雨聲中醒來。雨打在窗前的聲音使他被回聲包圍，陰沉沉的天色讓室內黑暗而靜謐，讓陳青睡得發懵的大腦從中感到了絲絲愜意，要不是想起要上山，他真是想再翻身睡一覺。

    出門才發現這場遲來的秋雨大得離譜，密密麻麻的雨滴已經讓眼前的山路模糊到了看不清的地步，整個世界仿佛在一片肆意汪洋中，一場雷劈下來，天地都黯然失色。

    昨天是艷陽高照，陳青沒想到今天會下雨，為了不讓新翻的土被曬干，就拿油布把田蓋上裹潮氣了，今天趕巧下了雨，他打算把布拿掉。

    這塊田翻完，陳青也沒想好要種什么，花生已經收完一季了，不如就種土豆吧，陳青蹲在田邊碾著土塊，雨衣和額前滴滴答答淌著雨水，他抹了一把臉，準備過兩天就把窖里的種搬出來。

    下山的時候雨小了不少，天色也亮了不少，家家戶戶的門都已經開著了，裊裊煙霧在細雨中升起，正是農村里弄早飯的時候。

    路上遇到了去河邊洗衣服的大娘，碰面說幾句話：

    “陳青，這么早就去山上了？”

    “是啊，我山上還蓋著布呢！”

    “聽說你家里住了個人？是男是女？”

    “大娘，別多想，”陳青簡直哭笑不得了，“是個男的！是村長把他安排在我屋里頭哩！住幾天就走的！”

    大娘還想聊幾句，陳青怕話多失言，推辭了幾句便急忙走脫了。

    行至家門，堂屋里靜悄悄的，陳青有些奇怪，難道那人還沒起？他脫掉雨衣，卻沒有要去找蘇雪生的意思，說不定他還在睡覺呢。要是真的在睡覺，他把早飯做好了再去叫人也不遲。

    更何況……陳青臉上顯出一絲尷尬，昨天晚上那件事讓他還有點心有余悸，他不確定蘇雪生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他的……那里，現在根本不想和那人碰上，想到蘇雪生可能會用那種異樣的目光看他，他就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這樣一想，陳青心情又沉了下去，也沒什么心思弄早飯了，從櫥柜里翻出面條來，燒上了水。

    等水開的時候陳青把豬食熱了熱，提到后院去，聽見主人的腳步聲，欄里的豬叫簡直快把棚翻過來。他把食一瓢瓢盛進凹槽，豬調皮地來咬他，被陳青用食瓢狠狠地打了幾下。

    喂完食，陳青便到另一邊抱柴火，剛走到轉角，一個高挑的身形立在檐下抽煙，和陳青正面碰上。

    那煙被夾在白玉似的指節間，雨霧中一點猩紅忽明忽暗，蘇雪生安靜地站著，和后院山間那灣翠綠的竹林遙遙相望。

    聽見動靜，蘇雪生朝陳青看過來，被竹子滌過的眼睛清澈平靜。他朝陳青點點頭，把煙丟開，在鞋底摁動幾下，“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