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唐錦院里出來,天色已經徹底黑了,夜風不小,將掛在廊上的燈籠吹得東搖西晃,廊柱、花木投映的影子也跟著雜亂無章地晃動,應和著風聲,頗有些嚇人。
羿安提著燈籠走在前面,恨不得豎起全身汗毛感受主子的存在,精神高度集中的后果就是一走進浩穹院書房放松下來,整個人差點虛脫。稍稍緩過點勁兒,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屋里憑空多出個人,又嚇得他差點原地厥過去。
看著小身板兒搖搖欲墜的羿安,江鴻瓚看著來人無奈搖頭,“羿安,你先下去休息吧,今晚無需值夜?!?br/>
羿安看清來人,驚魂初定,聞言逃也似的退下。
“他本就膽子小,您何必每次都要這么捉弄他?!苯櫗懽呱锨爸鲃訋蛠砣嗣撓屡L掛在一旁的衣架上,發現他看著好像比上次又清減了,不禁蹙眉:“您怎的好像又瘦了?舊疾又犯了?”
齊笙在大案旁坐下,黝黑的眸子看向他,素來清冷的眉眼浮上一抹溫度,“你就別再念叨我了,沒瘦,舊疾也沒犯,你尋來的那個道非大和尚確是有些能耐,我的內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br/>
“真的?”江鴻瓚聞言大喜,“正好,道非大師這次也隨我一起來了奉陽,現落腳在萬山寺,明日我陪您再去讓他瞧瞧!在路上時大師還提過呢,說是要找個時間親自走一趟藏風堡,看看您的傷勢恢復如何?!?br/>
齊笙聞言瞳仁一凜,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必,我的內傷至多再有半年就能完全恢復,就不勞他奔波了,好好在寺里參禪悟法吧?!?br/>
江鴻瓚無奈地暗暗嘆了口氣。不知為何,舅舅似乎跟道非大師甚是合不來。好在大師開的方子他還繼續用著。
“有事讓季容走一趟就好了,您何必親自過來。”江鴻瓚道。
“我的功力已經開始恢復,從藏風堡來你這兒算不得什么。”齊笙上下打量他,少傾后頷首,“況且,只有親眼看過你我才能真正放心。”
看起來還不錯,眉眼間沒有沉郁頹唐,似乎還更沉穩了些。
江鴻瓚少時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個小舅舅闖蕩江湖的軼事,知道他功夫了得,如果內傷真如他所說,恢復得七七八八,那來往藏風堡和奉陽之間的確不是什么難事。仔細觀察他臉色,似乎真的沒有難色,遂放了大半的心。
“這次能在這里多留幾日嗎?”江鴻瓚問道。
齊笙搖頭,“這次就是來看看你,明日城門一開我就得走了。最近從宛渠新進了幾匹汗血馬,很快就要進入大虞邊境了,為了掩人耳目,我得親自走一趟?!?br/>
販馬是藏風堡最主要的生意之一,兩年前拿到朝廷頒發的許可詔,開始經營自己的馬場。汗血馬精貴異常,齊笙費了不少心思氣力才弄到這幾匹。
說罷,不等江鴻瓚再開口,他從衣襟內摸出個信封遞給他,話題斗轉,道:“接到你的飛鴿傳書我就讓人去江陽池安府走了一趟,順著你給的蛛絲馬跡查下去,發現不少有意思的事?!?br/>
齊笙唇角下壓,扯出嘲諷的弧度,“原來,這么多皇子里,最肖今上的,竟是平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