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月光和星光逐漸暗淡,蟋蟀在竹叢里高聲吟唱,青蛙在水里無休無止地鳴叫,偶爾還有遠處飄來的幾處犬吠,庾思容偷聽緊張刺激又不那么寂寞。
暗淡月光下,身穿甲胄的宋良娣個頭比田陌北矮了一頭,氣勢卻是田陌北所不及的。
田陌北偏過頭,仍保持雙手抱劍的姿勢,凝望著波光粼粼深沉如黑墨般的水面,“我做不到。”
“左一個不能,右一個做不到,你口口聲聲說護我周全都是騙人的!”宋良娣臉色鐵青,眼神清冽,憤怒已到了無可遏制的地步,一面朝著湖水邁步走去,一面痛斥:“你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凈會花言巧語蒙騙我,真遇上了事,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算是看透了。”
豫章王下令禁足,在庾思容看來,并非過于嚴重的懲罰,宋良娣何至于連男人都厭棄了?
“你要做什么?”田陌北單手拽住宋良娣的右臂,她是那么單薄,隔著頗厚的甲胄,兩人這般不算逾矩。可對上那雙幽怨含情的動人眼眸,似乎要把這世間不滿都融化掉。
凝望著嬌小卻穿著大大甲胄的宋良娣,田陌北眨了眨眼睛,很想把她擁入懷中,卻只是用力地握緊了劍鞘,硬生生地將這個不該有的念頭壓了下去。
宋良娣鼻尖紅紅的,甚是委屈,“王爺不愿意像從前那般縱容我,你也不愿為我做任何事,我活著比死了還難受,倒不如死了呢!”
庾思容太陽穴突突地跳,心懸到了嗓子眼,默默吶喊:“宋良娣,你千萬不要自尋短見,不然我們一家得給你陪葬!”
一聽到死字,田陌北的心被狠狠地扎了一刀,一種無法言喻的心疼在心底翻滾,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這一刻,什么身份,什么仁義道德,他統統都不想了!
他輕聲呢喃:“若是要死,你我一起死。”
庾思容無力地抱著那棵香樟樹,眼底透著不安,呼吸也變得凝重。僅僅罰禁足而已,宋良娣竟尋死覓活的,還要拉田陌北當個墊背的。兩人一起死,即便妥善處理后事,被赫連翊曉得了,最愛的女人和侍衛一起死,鞭尸、株連九族……
不成,得阻止兩人尋死!
庾思容貓著腰,躡手躡腳地往旁邊移了兩步,卻看見宋良娣往后走了兩步,險些暴露身份,她只得急忙又藏到樹后,伺機而動。
這時,宋良娣屈膝下蹲,拔起了一把綠草,邊嘟噥邊搖頭:“聽說被水淹死的人,渾身像饅頭一樣漲開了,像吹了氣的鞠球一般,丑得很。哪怕是死,我也要體面又好看的死去。”
“我親眼看過死人,不論是吊死、病死、淹死還是吞金自盡,都是口歪嘴斜,一身惡臭……”
聽到田陌北講的這些話,宋良娣只覺千萬只蟲子在不停蠕動,胸悶氣短,直犯惡心,干嘔了幾聲,“甭……甭說了,我不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