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盛夏,庾宅里栽種的花木像生了病似的,無力地垂在枝頭。地面被曬得發白,蟬鳴不休,更添呱噪。
因身子不爽利,赫連翊一連幾日都不曾出門,每天悶在房里,用盡巧思來做送給豫章王府的通草花禮,尤其是送給宋良娣那一樣,怎么都做得不合心意,快把頭撓破了。
“大小姐,天兒這么熱,喝一碗消暑的綠豆湯吧。”玉竹放下一碗加了冰糖的綠豆湯,又道:“大小姐,剛才有人遞了一封信來,說是給您的,您瞧瞧。”
赫連翊撕下封口的火漆,拿出里面的信——深淺不一各有韻致的淺藍色祥云圖案,顯得極有格調,正是價格昂貴的云藍箋。
驕陽如火,山中清涼,恭請庾大小姐于明日六月初二辰時一刻坐馬車前往廬山。
落款的地方,蓋的是豫章王的璽印。
看來,庾思容還算有點良心,曉得赫連翊因來了葵水又好面子,哪里都不肯去,最是心急火燎想去廬山東林寺尋訪高僧指點迷津,這就安排好了!
赫連翊眼睛滴溜溜地轉,面帶笑意,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大小姐,這誰寫來的信?您這么開心,是有啥好事呀?”玉竹往前湊,卻只認得零丁幾個字,不解其中意。
赫連翊輕笑,“沒什么。”
翌日清晨,天剛拂曉,微風拂過草叢,收拾好的赫連翊本想一走了之,奈何此去廬山至少要好幾日,便將打整好的包袱細軟放下,走到上房請安。
自從庾尚文去世后,姜氏養成了清早就念佛吃齋的習慣,她跪在蒲團上,閉著眼睛,敲著木魚,嘴里喃喃念經。
陽光從房門處斜射進來,赫連翊站在陽光里,投下一個長長的身影。在這一刻,他看著跪地誠心念經的姜氏,與自個兒的生母皇后娘娘,竟是別無二致。
可惜,哪怕是皇后親生的兒子,赫連翊渴望母子間親密熱絡,卻總是疏離客套,一見面無非就是問講經講到哪里了,近來國事上不要惹皇帝生氣等,倒不像面對姜氏那般從容自在。
或許,庾家嘈雜卻事事有商有量的,互相關心,家庭和睦,正是庾思容不貪戀豫章王奢華生活,想早日換回來當庾家大小姐的理由之一。
終于,停了敲木魚聲,姜氏緩緩站起來,“容丫頭,你一大清早的杵在這里作甚?”
“上回不是說要做通草花送給豫章王么?這幾日日夜趕工,我做好的,就趁今兒個天氣晴好,我雇馬車前往豫章可好?”赫連翊也并不全是打幌子,只要把通草花交給豫章王,就算完成任務了,至于去廬山,沒必要提,反添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