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鋼琴,太黑白分明。
然而我練琴花了很多時間,江余帶我回家,讓我學的第一樣就是鋼琴。
江余大概很喜歡鋼琴,他看我彈琴的時候,難得真實地溫柔幾分。他坐在我面前,沉靜如水的眼眸像冰冷的相機,也是黑白色調,而我卻有幸成了其中唯一的色彩。
所以我每天練琴的時候,都是靠想象來克服枯燥的。黑鍵是江余的西裝,白鍵是江余的襯衫,我觸上它們,它們又都幻成江余的眼,黑白分明,只注視著我。
我撫摸琴鍵,也撫摸江余。
江余從不聽什么特別古典或是華麗的曲子,只讓我為他彈奏像《小星星變奏曲》一類簡單童真的曲子。每次彈奏,都快樂得讓我覺得像是在開兒童演奏會。
當我彈完,江余會朝我伸出手,讓我抱住他。他把頭埋在我的身上,毛茸茸的,像個尋求安慰的大孩子。我低頭就能看見他閉上的眼睛,睫毛細密,比我深一些的膚色,五官俊朗,漂亮得像是畫。
他這副樣子,毫無防備地閉上眼睛,腦海里想的卻從來不是我。他之所以不喜歡我突然改變香水或是沐浴露,為的就是能在閉上眼之后,靠著嗅覺和觸覺來把我幻想成為他心底的那個人。
聽這些兒童鋼琴曲,大概也是因為那個人從前為他彈過。他從小就無法擁抱那個人,便只好現在來擁抱我。
“陸陸……”溫柔的一聲從江余唇齒間溢出。
我配合著他,一只手柔柔地順著他的后頸而下,撫摸到他的背脊。一下一下,不出聲地哄著。我怕一出聲,我們兩的夢都會被驚擾得醒過來。
空蕩的琴房,江余是唯一的聽眾。每一個音符都從我心里而來,脈脈到達眼前的江余。懷抱,呢喃,溫柔……那些時光,像夢一樣。
即便我不喜歡,鋼琴也是純圣愛意的證明,在我心里不容侵犯破壞。江余卻迫使我把它和欲扯上關系,他絲毫不珍惜我的愛。
那個夜晚,半夢半醒之間,床頭站著江余,眼神陰戾而寒涼。我迫使自己清醒過來,睜大眼睛,不確定地詢問:“哥哥?”
江余不置一詞,手探進溫暖的被窩,直接抓住我的手,把我從床上拉起來。他的手好冰,冰得像在燒。
他走得很急,我還沒來得及穿鞋,便被他拉出幾步。正是冬天,臥室內有暖氣,其它房間卻無人提前打開過。
臥室內有軟絨的地毯,外邊地板冰涼,光著腳一踩上去我就打了個寒顫。平時細心的江余毫無察覺,只拉著我往琴房而去。
我乖巧隱忍地跟著,不再發問,反正問什么他此刻都不會回答我,或許還會因為聒噪而惹他更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