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之內(nèi)設地府,收凡人魂魄,掌其輪回。凡人死后,須待凡間的家人為其立碑供奉,燒了紙錢,方才有了錢去買孟婆湯,過了奈何橋,方才有機會入地府投胎。
孟婆匆放下手里的活計,對著身后拍著長隊的鬼魂道:“今日的湯賣完了!沒喝到的明日再來罷!”
“這天還沒黑呢!怎么就不賣了!我都在這排隊排了三天了!”近日里,人間的北燕與南隋兩國開展,橫尸遍野,是以這奈何橋上人來人往,格外的熱鬧。這會子,賣孟婆湯都要排隊。
孟婆眉毛一立,艷若桃李的臉端得是一派潑辣神態(tài),毫不留情地說道:“這湯三界獨我一份!我說今兒不賣了就是不賣了!”
眾人沒法子,只得擱下抱怨四處散了去。孟婆已走出幾步,又忽然回身對著孤魂野鬼喊道:“忘川河東岸有一家叫十安的客棧,酒好喝,說書的郎君也俊俏,你們可以去那打發(fā)時間!”提起那人,她一雙媚眼帶了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
忘川河以北的巫山之上,有一處靈泉名為渚澤,是魔尊萇元萬年前的誕身之地。
孟婆到了渚澤,看見身著月白色飛龍暗紋錦袍,束白玉鑲金發(fā)冠的清俊身影,正背對著她靠在渚澤旁的枯樹下。她對著那人一禮道:“見過尊上。”
“坐吧。”萇元回過頭來,抬手扔給她一罐清酒。
魔尊的這張面龐,色若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孟婆看了千年之久,還是會被時時驚艷。
在不遠處坐下,開罐聞了聞,問魔尊道:”這是…十安酒?”
“是,閻王前日里到我那里帶的,說是那客棧的老板娘回來了。”萇元不甚在意地喝了一口,笑道:“說來可笑,我如今竟隨便喝什么酒,都是她釀的味道。”
“這客棧的老板娘也是個妙人,只用這區(qū)區(qū)一罐十安酒,便攏住了十方精怪惡鬼的心。”孟婆斟酌著說。見他沉默,又問道:“不知尊上今日為何到此?”
“風桐說,昨夜棠樹開了花。”萇元抬頭望了一眼身后棠樹干枯烏黑的枝干,自嘲般又道:“待我趕來時,那花已散了。我與她,總是錯過。”
萬年前,父神母神應劫隕身之后,承襲了父神之力的神女堯棠陷入沉睡。堯棠屬木,是以便寄神魂于渚澤畔的棠樹之上修養(yǎng)。萇元承父神遺命,看護堯棠五千年。其間,又替尚在沉睡之中的堯棠受了飛升上神的九道雷劫。
得了上神之軀的堯棠蘇醒,萇元卻因九道雷劫傷重陷入沉睡。在萇元沉睡的兩千年里,堯棠便替他掌管魔界,其間又受天命所召,下凡歷七苦之劫。歷劫歸來,堯棠收五荒,承襲五荒君主之位。
待萇元蘇醒,便是聽說她要與那天族太子華羲成婚。匆匆上天探了她神識,方知這婚事并非她所愿,而是被人哄騙服下了忘情所致,卻不知為何連他也忘了。驚怒之下,他率魔軍殺上九重天,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墮仙,在這三界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些年里,他又替她看顧五荒。夜夜入夢之時,都是她墮仙前,一身火鳳鎏金嫁衣,囑咐他保重的模樣。醒來卻百思不得其解,在他沉睡的兩千年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孟婆見他看向自己,一雙眸子雖悲時而若星河,既視而有情。而后緩緩問她道:“三界五荒的神魂,想要到魔域,必經(jīng)你奈何橋。你昨日里…可有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