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是夜，齊府，深院。

    月已東垂，深冬寒風，看那升騰著的白色哈氣就知，今晚的齊府并不平靜。

    燈火通明，小廝們東奔西走，婆娘們碎語閑言。

    “小小姐長得可真俊啊。”

    “是啊，是啊，你看生得多鼓正啊。”

    “小小姐睡得可真香啊，一點都不哭。”

    “誒，快看，夢里面還吧唧嘴呢。”

    “這鼻子，這眉毛，還真和老爺像呢。”

    ……

    我轉，我轉，我轉轉轉。

    突然，睡夢中的曉楠倏地睜開眼睛，不對，為什么自己轉個身都要花費洪荒之力，不對不對，自己這是在哪，眼前的這幾張大臉好不面生，昏黃的燈光照的人都灰突突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血的腥味，壁爐蒸騰的熱氣考得臉生疼。程曉楠任是瞪圓了雙眼，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剛想要張嘴問，卻被這幾張老臉你一言我一語的壓了下去。

    “夫人快看啊，小小姐醒了，小嘴嘟嘟的，像是要跟您說話呢。”

    過山車般的位移感覺，之后，一張蒼白卻清秀的臉映入眼簾，烏黑的長發隨意地盤在頭頂，幾粒抖大的汗珠臉龐滑落，那婦人的玉手溫柔地劃過曉楠的臉，滿意又虛榮地笑了笑，又昏睡過去。冰冷的手觸碰到溫熱的臉蛋兒，雖只輕輕的一劃，卻是涼到了程曉楠的心窩窩，登時，也清醒了幾分。“額，這觸電般的感覺，好……”

    只見那懷中的小人兒兀自舉起自己的左右手，眼神中露出了堅毅，兩只奶白的小肉手交叉在了一起，而后，右手的食指又狠狠的掐在了左手的虎口處，小人兒的臉刷一下變得通紅，然后霎時間哭了起來。不知道小小姐是因為剛剛的動作太過費力，還是自己掐的疼到了自己，剛才還像剛出鍋的小饅頭又嫩又白，現在倒成了哭氣包，淚水像掉了線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流。眾人變得不知所措，有抱著哄的，有做鬼臉的，還有舉著小玩意兒逗的，原本有序的齊府瞬間忙亂了起來。

    這時，只聽得一聲渾厚的男低音走了進來。

    “哈哈哈哈，哭聲如此中氣十足，不愧是我齊多海的女兒，妙啊，妙啊。”

    哭鬧中的程曉楠也很納悶，哪里來了個神經病，跟自己過不去，明明自己已經哭的要死要活，還有人在旁邊看熱鬧。猛地一抬眼，看到了凌亂的胡須，賊賊的眼睛，布滿老繭的大手正在移向自己，瞬間自己的聲帶像斷了似的，眼一閉，腿一蹬，昏死過去。